立即購票 時間|2021.04.21…
文/劉俊德
「《換我編舞》我說是最好懂的舞蹈劇場!」
《換我編舞》由 11、12、13 歲的一群創作者,分別創作六支舞碼,作品之於我而言,不是看舞蹈技巧多高超,也不是看編舞手法多精彩,而是深深體醒著身同為創作者的我「真實」多重要!當其中一位創作者在演後座談說道「我用這首歌的原因,是因為我的老師有用過,我也覺得很好聽。」是否多數人跟我一樣笑中帶淚?像這樣一句話如果放到 22、32、42 歲的編舞家,他們有勇氣承認嗎?觀眾接受嗎?成長到底帶來什麼?失去什麼?是演出過程中我不斷觀察且和自己對話的地方。
節目開演前,創作者(暨表演者)在台上談天、遊戲,接著一位一位創作者傳遞著麥克風,向觀眾說明自己的作品主題,演出隨後開始。六支舞作裡,都以自身生活為出發點,當下看到每個創作者的表演與生活是多麽貼切,例如賴床、平常姊妹相處的樣子、愛漂亮的女生想戰勝卡路里等⋯⋯。音樂則是選用他們平時自己喜歡的歌曲;舞台設計是一個共享的狀態,有一些道具,如衣架、桌子。就是一切都那麼的直接、自然,也因此容易達到創作本身的功能「溝通」。坦白說,觀看這麼年輕的創作者之作品,我反倒相當自在,更能接受所有看似不合邏輯、天馬行空的事件一一在我眼前發生,並非認為他們年紀小,就想說好吧,沒關係⋯⋯,而是真正感覺到「想像」是多麽珍貴的事情,以致於所有解釋都派不上用場。
當舞台的燈光一亮,站在台上說自己的故事,是一件勇敢的事;而陪伴他們創作的老師余彥芳、林祐如則說他們能做的是「保護」。關於創作這件事怎麼陪伴?我在《換我編舞》中看到的是,創作者可以放心的把自己釋放出去,「相信」自己正在做的事,我認為這一點極為重要,也是感動我的地方。陪伴者如何不過度影響創作者的決定(尤其在那種我們都覺得「老師說的就是對的」的年紀),讓創作者保有自主發聲的權利,做出有主見的選擇,《換我編舞》做的恰到其分。
出自《小王子》的名句:「所有的大人都曾經是小孩,雖然,只有少數的人記得。」在一個年紀不算大,但也不小的我來看此舞作,後來刻在我腦海中的都不是他們跳了些什麼,反倒讓我思考觀眾到底想看到什麼?撲朔迷離的作品不一定顯得高級,淺顯易懂的作品也不一定精彩。我認為在《換我編舞》中,作品所丟出來的事件,於大人的世界中或許很微不足道,但你可以很確切的發現,這些問題對於那一群11、12、13歲的創作者而言是多麽要緊,故此回到整個演出中,深深吸引我的地方,莫過於那群創作者詮釋作品的當下,仔細處理、解決問題的過程。進而也讓我隨著舞作回想起,自己在那個歲數時的煩惱是什麼?時代的不同,煩惱會不同嗎?顯得十分有趣。
而另一部份於《換我編舞》的一個觀察,發現多數創作者,都選擇帶有戲劇表演成份、故事來編排,而非完全抽象、純肢體的舞蹈。舞者擁有戲劇表演的概念,我認為這是當今身為舞者需要的條件之一。筆者自身高中戲劇班,大學開始習舞,察覺在兩者之中,「表演」上其實有許多共通點,是相輔相成的。故在此我強烈建議舞蹈系(舞蹈班)都要安排戲劇課,適當提煉舞者在表演、表達上的真實及動機。
最後想談談「舞蹈劇場」這個形式的創作,要怎麼做才不會被說像是碧娜鮑許(Pina Bausch)?身為一位 Pina 迷的我,這個問題我常被自己搞倒……。當我在舞台上放上一張咖啡椅、穿著一套西裝,別人就說:「你的舞很 Pina 誒!」,但看完《換我編舞》後似乎得到一些解答。印象很深刻,唯一一位在《換我編舞》中編群舞的創作者,他說:「我編群舞,是因為我害怕自己在台上的空虛感。」我瞬間聯想起伍國柱的一句話「我怕孤單,所以編舞,它讓我跟人在一起。」那個解答來自於本文常出現的「真實」兩字,故我會說《換我編舞》是非常台灣的「舞蹈劇場」。
文/孫玉軒
「淺淺地」,這裡指的是自己和夥伴同樣處在舒服的狀態,不需要刻意用力,你知道我在,我也知道你在。
躺在地板上慢慢回神的過程,身體裡還殘留著稍早人車奔忙的緊湊心跳,「可以繼續做自己的事,也感受自己今天的狀態,像是有人在拉筋,有人覺得今天腰好痠。」老師從容溫暖的聲音流入了耳朵。「在自己的世界裡再待一下。」每個人都用自己的方式在適應這個空間,扭腰拉腿,或者是張大眼睛東看看、西瞧瞧,無聲之下的好奇、興奮、想像,或是偏見,懸浮在空氣中。
以老師為起點的強壯山壁,一個接一個的長成了連綿起伏的山巒,而這層層群山,強韌且柔軟地接住了所有人的狀態,成為信任的基石。當身體感受到場域裡環繞的能量時,心底也長出了足以支撐別人的勇氣。即興課有個獨特的現象,老師稱之為「現世報」。交付出支持的力量,場域會回應同等質量的擁抱;身體感受到來自夥伴信任的重量,直覺已進入了流動,身體、場域、能量流動成良善的循環。無論帶著什麼樣的故事來到這裡,此時此刻,只有身體,沒有身分,無關乎性別、年齡、學經歷,陌生反而成了人與人之間開始交流的純粹入口。在這份強大的支持裡,欣賞每一張臉、每一個姿態,感受頭頂上的燈、發現地板上的刮痕,身體,開始綻放。
每天,重複最多次的事情就是走路了,走進教室、走上公車、走下樓梯,走出家門,「左手拿著熱熱的咖啡,腋下還夾著麵包,右手拿著悠遊卡,使用全集中呼吸法,找到人和物體以外可以移動的路徑,就是負空間。」演藝廳頓時變成了尖峰時段的捷運站,老師行雲流水地越過人群,轉身、蹲下,一個滑步,到達舞台的另一端,「嗶!我到了。」眼睛來不及追趕,視覺裡只留下藍色襯衫飄揚的殘影。身為一個方向感比智齒還要歪的機車族,台北的捷運站實在是令人頭皮發麻的即興修羅場,傾洩而出的人潮好比兇猛動物大遷徙,即使低頭盯著手機,仍然散發著鎮攝全場的氣勢,疾速逼近的兩人總能在撞上的前一步優雅錯身。
走著走著,大家走進了相同的頻率,從最熟悉的事情打開感官,去看見每一張臉,靠近每一份真誠,編織起自己與他人的呼吸。即使超出視線範圍,也沒有設定好暗號,仍然可以全體倏然靜止,再同時啟動,「我們沒有語言也可以感受到別人。」老師這麼說著。要在非語言的條件下溝通,必須集中,更準確一點的說是專注,不只是專注在眼前,必須全面性的打開全身心的雷達感知四周,即興如此,生活更是如此。從亙古的藍綠藻到鬼滅之刃,老師生動幽默的比喻,提醒了身體:「日常裡的每一刻都是即興舞蹈。」一如課程介紹裡寫道:「有時候我們已經在跳舞了自己不知道,左閃右避地倉皇過馬路,跳過腳底下的水窪,終於搶到那件打折的上衣,或追打一隻靈活的蟑螂。」【1】順著流動走到旋轉木馬;選擇自在的距離進入魚群的流動之一;找到一座珊瑚礁,成為身體的遊樂場,或是成為別人的珊瑚礁。
身體像是香甜的奶油在蓬鬆的舒芙蕾鬆餅上彈跳。綿密細緻的氣孔把身體撐得鬆鬆軟軟卻依然保有彈性,挖一口濃郁的苦甜巧克力,感受對方透過手掌傳來的溫度;來點焦香培根碎,碰撞也是即興舞蹈裡需要學習的危機處理;選擇原味,接受自己當下的狀態,享受鼻尖沾上蜂蜜的幸福。即使隔壁桌的珍奶口味看上去也很誘人,夥伴說:「他們和我們的節奏不一樣,但我們還是在我們的節奏裡。」管它套餐還是單點,這頓即興早午餐療癒了長期失調的身心。
「我只是把你心裏會踩剎車的那條線,抽掉而已。」我看著老師停留在空中的右手,耳朵彷彿聽見高牆崩塌的巨響。面對陌生人,即便只是在同一個路口等紅綠燈的短暫片刻,也會不自覺地為他選擇一種顏色,貼上標籤,補充幾句註解,選擇一個屬性,分類。這個過程無形中已經拉出了界線,劃一塊防守區,雙腳默默往旁邊挪幾步。與其費力地對抗世界大喊做自己,移除濾鏡,才能看見「人」。
離開教室之後,可能再也沒有機會遇到這個人,可是身體會記得這短短的共舞的時光。曾經有那麼一刻,打開了自己,接住了別人,一起,淺淺的跳一支舞,跳一支陪伴的舞。
長達8小時的舞蹈深度觀賞體驗,隨著時間流逝,探索身體軌跡與空間光影交互作用的各種可能,自高雄弔詭畫廊首演之後,這一次將前往樹林現地再製,重新演繹舞者在時間與空間中的流動變化,當近距離面對舞者時,觀者隨之在各個場域恣意地遊走,欣賞一幅幅身體的動態雕塑。
長達8小時的舞蹈深度觀賞體驗,隨著時間流逝,探索身體軌跡與空間光影交互作用的各種可能,自高雄弔詭畫廊首演之後,這一次將前往樹林現地再製,重新演繹舞者在時間與空間中的流動變化,當近距離面對舞者時,觀者隨之在各個場域恣意地遊走,欣賞一幅幅身體的動態雕塑。